小中大 时间是九八年上半年,第一工段安装完毕进行试车。人在工作中开始发现工作不单单就是工作,还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工作很多的部分就是与人打交道,上班初期我喜欢上自己这份技术工作,还想把自己定位于一个纯粹的技术人员,多少年后自己也会像徐工那样成为某一领域的权威。但现实并不是这样。试车过程中公司招进大量的大中专学生充实到各个生产岗位,我同时还担负着对新员工的培训工作,现场阀门仪表的操作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自己边学边干现学现教。
我印象深的是第一次成品出料,由于此项目是第一次开车,按照生产进度晚上就可以出料,但项目办主任执意要早上出料并邀请公司领导参观。等各位领导到齐后由于经过一夜的放置,沥青温度降低粘度增大,主任竟然要求卸开出料阀后管线,对出料阀进行加热处理,开始是用蒸汽温度根本达不到加热的效果反而降温,最后用气割的乙炔气明火烘烤。沥青在出口阀溶化后迅速外泄,当时我忙碌在试车现场三天没有回去休息,从投料到出料一直都在学习和工作中,刚回办公室倒上水准备歇一会。就看到车间浓烟滚滚,提着一个灭火器直奔车间,等我到了时候,就看到涌出的沥青冒出一会浓烟后就开始闪烁火星,瞬间火势就串起十几米高。灭火器根本就排不上什么用场,自己喊着几个工人扛着消防带就冲上去,水一打开消防带就像一条巨蟒难以控制,我和两个工人冒着黑烟抱着消防带就往里跑,在已经接近大火的地方,不知道谁慌乱中把整个车间的电源切掉,水一消失沥青烟瞬间就把我们淹没,我一个趔趄就跪在地上,转过头回身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去。
那次大火的浓烟有几十米高,有的员工在家就可以看到公司方向浓烟滚滚来不及换衣服就向单位赶来,有的兄弟车间也带着灭火器加入救火队伍,但在一线救火都是我们车间的员工。戏剧性的是公司的消防车赶来竟发现车里没有水,119来了两辆消防车,是我过去迎接的。带队的消防兵先问什么着火能不能爆炸?他们很快接好消防带,但就在水可以刚好到失火边沿的地方,这样火势还在蔓延,我一看就急眼了,上去喊着几个工人就夺他们手中的消防枪,这时第二个消防枪也过来,前面都是我们的工人,后面才是消防官兵。消防水开始的温度还很热,过道的工字钢早都烤的发烫,我们的身体一靠上就能冒出白烟。厂房的玻璃被热浪冲得粉碎。救火的过程心也在流泪。
两位总工早就吓得坐在地上站不起来,收拾现场的都是我们这些年轻的工人们。现场会开完结论只有一个误操作!我无法掩饰我的愤怒,那一天晚上我和一些技术人员喝多了酒,自己在酒桌上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无非是主任为了拍公司领导的马屁造成这次事故。命运由此发生转机。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有前途积极向上可塑造的青年,那一夜过后,项目办从上至下就有人开始引用人事处处长的话,这人素质很低!不值得培养的话。
其实我也很明白,自己无意中把主任得罪了,上面有人想整你有的是理由,特别在企业里,一把手的思维控制着整个车间甚至整个公司。一个思想行为都有问题的人爬的位置越高危害性越大。中间主任也有一次和我示好的机会,让我去给他家孩子辅导英语,被我毫不犹豫地拒绝。
其实从九六年到九八年,自己在总公司混的还小有名气,公司报纸和杂志几乎每期都有我的文章,我们项目部第一次投料开车的通讯时我写的。这次打击也让不少做技术的老大哥和老大姐过来慰问一下,劝我不要烦恼,把自己情绪调节好继续好好工作。
我联系了在北京读研究生的同学,准备好考研的书籍资料,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主任在得知我要考研的时候,天天早上班前会点明不点名的说我不安心工作。自那次事故后,车间整顿大家没事都去车间进行劳动改造,打扫卫生种草拔草。事情往往也巧,公司团委叫我去一趟,我谁也没说径直去了。回来后大小官员都来找我谈话,我的态度也不是太好,最后主任来了,没有说两句我们两个人就高声大骂,我那是自从踏入社会以来第一次和人吵架,还是领导。第二天我被分配到车间跟班,车间里面有不少工人是我带出来的,对我还好,重活累活根本不让我干,没想到到车间里比在办公室还要自由心情也舒畅。让我一人下车间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可主任又为了掩人耳目,又让三个人一起下了车间,一人一个班,后来我听说主任喝多了说,这些臭知识分子就是可恶,不让他们去车间锻炼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
主任一直关心我们的工作,得知我没有具体工作时,让车间的领导安排我的具体工作,车间的领导都是搞技术出身,平时我都是很尊重他们,私下里以哥哥称呼。工作地事情让我和班长商量,竟然安排了一个罐区巡检的工作,在原单位这都是女同志干的活,和我一起巡检的是一位艺校毕业的小姑娘。进入罐区后小姑娘就放开歌喉,她是学民歌的,第一次近距离地听一位专业的歌手唱红湖水浪打浪,真是美妙。特别是晚上,当歌声划破夜空,整个人都陶醉在嘹亮纯美的歌声里。
九八年国家发生了很多事情特别是那次大水,我们公司也接纳安排了几个三峡大学生,其中一位分配到我宿舍。一位个子不高很精瘦的重庆小伙,由于不适应最终还是辞职离开。化工企业效益整体滑坡。总公司的焦炭堆积如山,出现了煤炭进不来焦炭出不去的两难局面,项目办公室也要成立车间,原来的项目主任提格为经理。车间里面的两位分管领导为谁是正主任弄得不可开交。一位是八八年公司委培的华东理工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一位是电工出身的老工人但有一个混社会的弟弟。这位也是曾经造成中试车间失火的直接责任人。
由于都是学生毕业,大家都是倾向于有学历的人。上学出来的人一般素质较高脸皮薄心不黑还有点清高,不愿意惹是生非。老工人不同知道自己有希望可以做主任的时候,便开始飞扬跋扈盛气凌人,高压恐吓什么手段都使出来,终于坐上了代理正主任的位置,工人找他签名的时候,自己的名字还写不好,可想而知车间乱成什么样子。
因为是新车间工作环境要比粗苯精萘硝基苯焦油车间好的多,一些老工人陆续来到车间,与其说是老工人不如说是老混子,女的泼辣男的匪气。这样却越来越像一个现实意义上的车间。那些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为之着迷。班上抽烟喝酒脱岗串岗,小女孩子也学会打情骂俏。那时候这样的车间真的需要一个大老粗的管理。对于科班出身的大学生要走上领导岗位还真的需要一些非常手段,很多经验和模式都是经历基层锻炼和斗争才能学来。
在车间的那一段时间,发现自己更像一个局外人天天上班如同看戏,看各路人马竞相登场出演争斗。车间里时不时要闹出一些动静,一次一个干粉灭火器不知道被谁打开一个车间里面弄得乱七八糟,要不就是工人开蒸汽阀门不注意弄得一个车间都蹦蹦乱响。当年的主任现在的经理还是喜欢亲临车间现场指挥,往蒸馏釜进料过程中,不让开泵直接从高置槽排放,阀门关闭不及时,物料从釜中溢出周围全是黏糊糊的物料,当时我站在二楼蒸馏塔的操作室门口看楼下的经理指挥当班员工拉土掩盖地上已经静置的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物料,他回头看着我,我也冷冷地与他对视着,我知道我待在车间的日子不会再长久。
风雨飘摇的九八年,洪水印尼金融危机股市大跌,化工企业举步维艰。小四川的离去,和我一起毕业华东理工的那位在总工办上班的好友,也是出现了与我类似的遭遇,与技术处处长闹得不可开交。九六年我们毕业省吃俭用在九七年合伙装了一台586。奔腾100.我们几个人没事就拆了装装了拆,小小的电脑每天都要被蹂躏很多次。当时整个公司也没有几台电脑,技术处只有一台处理公司日常的资料,由于朋友很熟悉,就帮助负责电脑的一位信息员做一些word、excel之类的工作,那时我很失意白班也找借口满公司溜达,经常去技术处借一些月刊看。那天我亲眼目睹处长带着有关领导冲进办公室,质问我朋友,说上班时间在电脑上瞎捣鼓。朋友同样不依不饶指着电脑愤怒地说,你说明白怎么瞎捣鼓的,你过来看!说完把电脑椅甩出很远。我看着处长的嘴脸,处长后面好像是总工或分管经理,处长说你看这态度就得处理,还不让领导说话了。朋友依然傲气地说,你这样的领导我没见过,就差说你算什么狗屁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