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吃”掉6000多棵树 奢侈流行成社会之痛

年年中秋,今又中秋,但就在我们合家团圆举杯邀月的同时,地球上的6000多棵树已彻底消失,它们变成了月饼的包装盒,被扔在垃圾箱里,据统计,仅香港一地,去年中秋后就丢弃了285万个月饼盒,叠起来相当于270幢高420米的国际金融中心。

一棵生长50年的树,通过光合作用,每年可生产出价值31250美元的氧气和价值2600美元的蛋白质,同时可以防止大气污染(62500美元),涵养水源、促进水分再循环(37500美元),防止土壤侵蚀,增加土壤肥力(31250美元),还可以为鸟类等提供栖息环境(32150美元),将这些综合价值计算到一起,它每年的价值是20万美元。但,中秋节把它变成了只能使用一次的垃圾。这,还并没计算每年生产过剩的月饼所带来的浪费,以及为送出这份厚礼,交通为之拥堵所造成的污染。

越来越漂亮的包装,年年都吃不完的月饼,正拷问着商业时代人们的良知:这一切,真的是必需的吗?如果我们的欢乐必须建立在对自然无休止的掠夺之上,那么,中秋节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这究竟是我们的民俗呢,还只是一个享乐的借口?在这条因过度奢侈而自我迷失的道路上,我们还要走多远?

为此,本报记者专访了作家郝晓辉和民俗学者高巍。

铺张浪费是官俗不是民俗

穷奢极欲源于传统文化流失

不仅是中秋节,在今天,几乎所有传统节日都存在铺张浪费的现象,比如春节时豪华的宴饮、元宵节的灯会等。不仅公共节日如此,个人节日也如此,像婚礼、祝寿等,也存在着过度消费的问题。

过节了,适当消费没问题,但应以不浪费为度,可为什么我们总也把握不好这个度呢?因为传统文化流失,今天人们觉得过节“没劲儿”,但失去了精神家园,靠物质刺激来弥补,这只能起到暂时的作用,且很容易走向恶性循环,即:越刺激,则对物质的需求越高,浪费也就越大。在物质不断刺激下,心灵的感受力就会逐渐麻木下去,最终成了物质主义的附庸。当心灵被污染了,那么我们就会自觉地去破坏这个世界。

比如月饼,并非健康食品,很多人不爱吃,但大家都买,你自然也要买,别人买好的,你就要买更好的,别人送,你也要送,在这样被绑架的消费不断推涨下,中秋节本身已不重要了,它成了一个送礼和消费的时间标志。

在今天,多少人能说出为何要过中秋节?它的含义是什么?我们已经不会从文化角度来消费中秋节了,穷奢极欲说明我们的内心对此充满恐惧。

奢侈创造的是畸形市场

过度浪费确实能创造一些市场,增加就业机会,但这是畸形市场,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依靠这个市场来发展。中国宋代商业曾高度繁荣,但为什么没能走向现代化呢?美国历史学家彭慕兰提出了“高平衡陷阱”的问题,表面上看,市场应有尽有,服务发达,但每个企业都做不大,资本有限,到处都是低端竞争,当大家都无法实现升级时,中国就错过了现代化的机遇。

马克斯·韦伯在讨论现代社会时,也提出过“新教徒的节俭”的观点,认为正是因为大家克制消费,并将节俭下来的钱集中起来投入再生产,才最终把握了工业革命的机遇,实现了近代欧洲的崛起。

当然,韦伯和彭慕兰的观点未必完全正确,但能给我们很多启迪。国人有一种误解,认为消费就是推动商业进步,而商业必然会自动均衡。这是一种幼稚病,因为我们向往自由,所以在面对自由时,往往失去审慎的态度,

奢侈只是撒娇,节俭才有未来,在今天,如何正确处理好这个矛盾,正考验着我们这个民族的智慧。

奢侈流行是社会之痛

从历史上看,我们文明的主流是提倡节俭的,但在实践中却往往相反,嘴上与行动上有很大落差。

为什么?因为权力对社会影响太大,奢侈源于官场不源于民间,民间不需要排场,只有在官场,才会鸣锣开道、八抬大轿,那是身份的象征。送礼也如此,月饼不层层包装,简直就不够“面子”,奢侈是权力文化的产物,那么仅靠权力去遏制它,就很难成功。

月饼过度包装问题一直受关注,比如国家有“月饼销售包装成本不得超过月饼出厂价格的25%”和“每千克月饼的销售包装容积应不超过9.00×103立方厘米”等强制性规定,但以去年为例,月饼包装已占到了总成本的三分之一,达25亿元。铁盒、木盒等豪华包装并不罕见。对此,仅仅指责国人“爱面子”就太片面了,关键是社会没起到足够的监督作用,还不能对权力文化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制约。事实是,当那些华而不实的地标建筑都能盖起来时,你很难期望月饼包装能返璞归真。

社会无监督,则虽有主张,我们也只能默认奢侈的流行,甚至对它习惯起来,把它变成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融入我们的民族性格。应该说,这种腐败文化的“民俗化”非常危险,因为它对世道人心的伤害,将是长远的,将来再想把它剥离出来,几乎不太可能。

传统中秋需要细节化的载体